藍光Hikari Aoi

寂静欢喜

  他的笑容,那一口白牙,无疑是最好看的。


  垂着眼的时候好看,纤长的睫毛好看,圆润的脸型也好看。


  摩醯首罗发现,那罗希摩就没有什么不好看的,他所拥有的一切特质,呈现在外,皆是如此好看、曼妙。


  只可惜未来有阿修罗拦路,眼下则是达刹。要想拥有这般美好,本身便是罪业,需得偿还,更不见容于此世。


  尚未进城,生主达刹便带领天帝因陀罗与其军队,在城门外顾守。


  摩醯首罗知道,达刹要再次来毁灭他的爱;一次又一次,一遍又一遍。


  这场因果,始于他砍去梵天的头;现如今,他又要再砍下谁的头。


  “那罗延天的力量,充满在你的身上……”达刹不可置信地看着摩醯首罗,“竟然犯下如此无耻的错误,世尊岂是你能玷污。果真是浪荡子!”


  那罗希摩灵气尽失,只能倚靠着摩醯首罗,蹒跚而行。尽管如此,从未见过那罗延这般病怜怜的样态,虽是为使他想起真身,违反了“法则”以后,所受到的惩罚,却也因此令摩醯首罗对他愈发怜爱。


  那罗希摩说道:“生主,那罗延将力量给予摩醯首罗,是他之决定。你这样的说词,是在亵渎那罗延。”


  达刹虽是仙人,究竟看不出那罗希摩真相,一把抓住他的抹胸,“湿婆的转世身分卑微,受人所鄙夷,却有你这般刹帝利朋友?你是要为你的家族蒙羞!”


  摩醯首罗吃惊,说时迟那时快,达刹将那罗希摩推倒在地时,那罗希摩的衣服便落了下来,松垮垮地袒露出一截胸脯。直到这时,达刹才惊觉不对劲,若是寻常人,袒胸露体,本不应如此吸引人的目光;然而这名男子的胴体,为何却使人不自觉发馋,欲遮不遮,竟比女子更引人动火。


  他太过美貌,不应当存于此世。他本不该在此地现临。他本不该是这般娇柔样态。


  因陀螺拿着雷电,说道:“男人,你为什么穿抹胸!”


  那罗希摩不慌不忙地将衣服整理好,胸裹得严实,表情无甚变化,依旧是那温文淡雅的笑,“这是妹妹喜欢的打扮,也是大天成婚之时,我为他点上眉心朱砂的穿着,他们的赐福与我相伴。你们因我而起的恶念,可与我无关。”


  听见因陀罗的话,摩醯首罗已然知晓他们对世尊化身的色心与亵渎之情,何况他们将他掀倒在地;若非那罗希摩渡气给他,为他导引,那罗延本是何等强大,此事万万不该发生。


  就在摩醯首罗化出武器,即将抛出三叉戟时,另一柄三叉戟却更快刺穿了达刹的身体。


  原来还有一神,比摩醯首罗更不能容忍世尊受辱。


  诃利诃罗现了形,在众人的惊惧与朝拜之中,恢复成普通人的身形大小。


  “父亲,母亲。”诃利诃罗向摩醯首罗、那罗希摩礼敬。


  见状,因陀罗问道:“母亲?”


  那罗希摩摸了诃利诃罗的头,给予他祝福,随后才回答道:“诃利诃罗是自我的大腿里生下来的。”说的时候,摩醯首罗也点点头,笑得一脸满足。


  而后,为了偿还助生主达刹迫害湿婆转世的罪业,因陀罗被罚不许将今日里看到、听到的东西说出来,否则日后大天要用毁灭之火烧他--那都是后话了。


  回到婆罗娑,在主位上安座,大天与世尊各自回归本位。


  草木重新繁盛,花果不再凋敝。祥和之气重新满溢于乙太之间。


  来自三界的信徒蜂拥而来,祝贺大天的安然归来。众人皆虽知晓,大天不可能真正消失,只是始终没想到,会回来得这么晚,不知是因着什么而耽搁了,留恋于人世中。


 


  就在信徒们一起捧着牛奶,为湿婆洗浴时。


  “Mahadev,”


  甜腻的嗓音,温润如玉的面容。湿婆瞥见那罗延,化作婆罗门模样,着一身素白的披巾,跪在他的身边,为他洗脚。


  一截光裸的腰肉,自披巾边缘露了出来,看上去尤其滑腻;湿婆心知,实际摸上手,亦如是,尽管他本不应该去明白、理解世尊在怀里的触感,更不应当去抚触清圣的世尊之体。


  分明回归了神座,是为本相;曾在人间体会过的骚动之意,却只因经历了一次,便再也无法抛弃。除非把曾经身为摩醯首罗的那一部分灵魂挖出来,丢掉了,否则曾经和那罗延双修的体验,恐怕是再也难以忘却……


  --再诞下更多的分身,怕是不妥。


  湿婆自己也舍不得。那灵魂,承载了与那罗延又一世的回忆。


  一如起初在不灭之城相会,末法后,还要在不灭之城收束。


  待盛大的普祭结束,大天回到雪峰,静坐以弭平凡心之毒。此回投胎转世,虽了却一椿因果报应,对他实是弊大于利。


  他都不明白,得要花多少世纪的时间去苦修,才能把凡心弭净,才能像过去一样,继续把那罗延放在心里,那么地喜欢他,但是不需要去碰触他,也不畏惧被他碰触。


  神的繁衍本就不需借助肉身而行;苦修既能使心自平,又何必双修。


  湿婆苦修甚久,双耳不闻三界事,甚至连帕尔瓦蒂来求见他,都不曾闻见。


  当他惊觉帕尔瓦蒂已经离去,这才发现,自己观想了这一世纪以来所瞧见的容颜,那挽弓邀月的形影,那吹奏牧笛的妙音,心里,耳里,已全是世尊。


  ‘大天,此时此刻,我什么都不是。’


  ‘我只是你的那罗延延。’


  “唔……!”


  走火动了气,湿婆面露痛苦神情。


  毗湿奴在他面前化形,“Mahadev,”轻捏他的手臂。


  大天缓缓张开双眼,将眼前那人的美好收入眼帘。心火虽暂时弭平,却有如饮鸩,诸多思绪如烦恼般顿生。


  心觉不妙,无法再自持,必须斩断情念,他说道:“那罗延,请你替我摘去摩醯首罗。他可以在你那里侍奉。只是不能再待在我的身体里。”


  毗湿奴闻言,竟面露寂寞之色,不过眨眼间,便恢复平时的雍容自和。


  他点了头,“大天,我可以答应你所有的要求。”


  “尽管那是我与你之间诸多美好的回忆。


  是诃利诃罗诞下的证明。是我生而为人之时,与你共演的理拉。是只有你与我才心知的,隐密而绝妙的颂诗。”


  湿婆闻言,惊觉在这与那罗延共处的、无法再别离的、无穷尽的光阴里,强自承接,并压抑这热铁烙肤的回忆,正是为了偿还诃利诃罗的三叉戟,刺穿达刹所致的业障。


  他不该把凡人的尘心挖去,一如毗湿奴不该以他回到婆罗娑那日时,一身素白,为他洗脚的那罗延形象,现化在他的面前。


  浓稠而冰凉的牛乳,流过他的柔荑,沾在他涂朱的指尖,划过他的脚心--那份触感,至今仍如猫爪挠心,令他几近入魔,久而不能自定。


  就在这时,毗湿奴镇重地褪去披巾。湿婆灼灼地注视着他光亮的柔肢,却不能移开视线。


  心知不可,心知有罪,大碍最是清修。


  他想问那罗延,为何要在他苦修时来考验他;毗湿奴却回答道:“大天,我心里的一半装的是你;另一半装的是信徒,而你是我的信徒。”


  湿婆便知道了:他心里的一半,装的是那罗延,另一半装的是信徒,而那罗延始终是他最虔诚的信徒,自创世之始至灭世之后,未曾改变。


  于是他的心里装的,全是那罗延;一如那罗延的心里,装的全是他。


  他知道那罗延在想什么,一如那罗延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

  那罗延涂朱的脚底,缓缓踏进大天的怀里。大天化去三叉戟,为圣洁的婆罗门摘下纤长脚趾上的绿宝石戒指。


  直到那罗延褪去圣线,圈坐在他的怀里,两人一同成跏趺坐之态,相互修持。于是法光充满,彼此圆融,寂静欢喜。


  大天握住他的脚掌,轻轻摩娑他的脚心,一如那罗延以牛奶为他洗浴之时。最是亲暱,而不能为外人所碰触的,总得紧紧捏在手心里,端在心尖上。就像那只红彤彤的宝石耳坠,那只金翠的孔雀羽,还有端坐于他怀中,犹如端坐莲心之上的美神。


  “那罗延,你的每个姿态我都喜欢。”


  就算你使我动了心。


  而我愿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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